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17)

關燈
記,你是奴才,又不是皇上看重的,亂插什麽嘴。快給秋貴人道歉。”

小鄧子撲通一聲跪下請罪道。“秋娘娘,請原諒奴才,小人小物小鼻子小眼睛,不入主子的眼,也不入娘娘的眼,你大人有大量,就把奴才當成屁,一放就是了。”

笑得楊真真差點想上前踢他一腳。

秋海仙也只能一笑收住此事。

小鄧子也順勢起來,說實話,秋貴人只是宮女出身,日後的出息不太,不像楊真真,出生大家,況且大家都說她日後是個有福的,至於如今被人打壓,那也是有限的,誰不知龍椅上的主子能饒得過人嗎?除非那個秋死人覆生罷了,依他看,他家的主子現在未來都是穩穩當當的。

他心裏直偷笑,怕是這三天內,他家的小主就得召去伺寢了吧!

秋貴人年輕的時候沒看顧,還能指望老了的時候被重新寵愛,做夢去吧!

今秋初之時,宮妃的衣裳穿得少,怕涼了身子,穿的多了,怕熱了體內,一會兒的時間,大家也就散了,都趕著回自己的宮殿換衣裳。皇後宮裏從方才的人聲鼎沸,瞬時變得鴉雀無聲。

楊真真坐著宮轎穿過院門,到了棠池宮,又有張媛媛小心翼翼的扶著她下了轎,待她坐在梳妝臺前,說了一聲累,張媛媛跪下替她捶腿。

小鄧子把楊真真的耳朵上的墜子摘下,正想著說幾句討喜的話,楊真真已經自愧,在皇後宮前沈不住氣,浮燥了起來。把張媛媛無故罵了。便和她笑道。“方才是我不對,可是不小心落了你的臉。”

張媛媛聽了,眼圈兒一紅,連忙忍住了。說道“娘娘對人是好的,不是一時氣急了。奴婢心裏都知道呢。”

剛說完,只聽得外面說。“陛下出宮秋游去了。”

傳話的人進來說的時候她還不太相信。

剛選完秀,又封了位,怎麽也是皇帝恩施雨露的當頭,怎麽說走就走呢。

楊真真愁腸百結,完全不知道皇帝這是唱的哪一出了。

按說,她是皇後刷下來,皇帝又親點上去的,怎麽著也有些恩典方是。

臉色正發綠呢,張媛媛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頓時醒過來了,馬上控制住了表情,掛上了得體的微笑。

如果這模樣傳了出去,外面不知興頭成什麽樣呢。

怨不得秋海仙一時好一時壞,原來心裏有數,合該只有她一個人兩眼抹黑。

☆、影

但這消息沒多久就在宮裏傳開了。

棠池宮各人心理也各有變化,其中小鄧子的心思也開始活絡開了,奉承楊真真也不像頭三天那麽賣力了。

倒是張媛媛無事人一樣,依舊有那麽幾分寵辱不驚的模樣,而且勸解起來,也自有她的法子。

可是皇帝秋游回來,也不見翻她的脾子,這下各人的嘴臉立刻就變了。

沒幾日,各處送來的東西便不好起來。

楊真真因口苦,想喝碗湯。

送來卻是冷。

小鄧子開先還敢去鬧。

誰知回來卻是垂頭喪氣。只回道。“那起子小人,嘴沒擋的,只說紙樣子也想喝湯。”

不久,皇帝又回來了,聽說還問過新晉的貴人。

宮中各人好像又活絡了起來。

可是楊真真的名字卻不曾被提過,惹得她心煩意亂。

偏偏有些人不死心,借著名義來探她。

可憐楊真真心裏苦的黃連一般,面上還得裝著樣子應對她們,一天下來,苦不堪言。

幸好有張媛媛在旁解憂。

沒多久,楊真真進宮也有一個半月了,也快臨進中秋。

宮裏到處置辦著中秋的物品,倒是棠池宮靜得像一潭死水。

抹著瓶子的宮女無精打采的甩著帕子,“砰”地一聲響,花瓶掉在了地毯上骨碌碌滾了老遠,她都沒有知覺,大半天不見動靜。

楊真真心裏存了一團火,但是看著到處冷清清的樣子,心裏暗自嘆了一口氣。

棠池宮已是一個無人過問的地方。

發火不過給人添笑料罷了。

中午心裏挨不過,喝了幾杯酒,醉得昏昏的睡了下去。

各人先前看著皇帝回來,還存著希望,但是皇帝回來後,也不見召喚楊真真侍寢,心中早己失望,這會子也就任她在窗下的坑上歪倒。

有的說。“我們被連累了,也不見抱怨多少聲,她倒先醉上了。”

有人想拿了衣裳過去給她蓋,一個宮女道。“快別動,除非你想一輩子都呆在棠池宮裏。”

又有一個宮女笑道。“不蓋正好,讓她發散發散。”

說完後,各人樂的不伺候,四處散走,有的去了玩,有為長遠計的,去找了人。

卻沒有人發現楊真真的眼角悄悄滴了淚下來。

她心裏又氣又愧,索性真的昏睡了過去。

夜裏楊真真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錦被,她的心中湧起一陣暖意,看來宮裏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薄情的。

這時張媛媛掀了簾子進來,捧了兩盆花進來說:“如今菊花也正好結苞了,到了中秋之時,便可賞了。”

尚未開花,枝頭的清香便能透的縈縈繞繞,若有似無,引人暇想。

楊真真並不想看,只是看著張媛媛盛情難卻,下了椅子過去看,看一會,隨便讚了一聲。

張媛媛含笑道。“外頭的海棠比這菊花還好呢,娘娘不如出去看看。”

楊真真還在猶豫,張媛媛已經拉了她去。

宮墻內秋風簌簌,張媛媛替楊真真身上披了一件桃花色的輕薄披風,既擋風,瞧著也喜慶,好像能一掃黴氣似的。

兩人才出了棠池宮門,夜色已然越發的黑暗。

楊真真怕應了那句:只恐夜深花睡去,又起了猶豫之色。

張媛媛卻已經拿過一盞輕巧的宮燈,微笑說:“正是靜心之時。”

宮道白日裏被人掃得幹幹凈凈,只是晚上,那落葉不安份,又掉了滿地。

繡花鞋踩上去,沙沙的響,看似安份卻不曾平靜過。

靠著棠池宮的園子裏月下的海棠盛開的似紅寶石一樣,在月光中光華流轉,那艷到極致的紅粉,更不知是月華的光,還是它的麗浮動了月光的華。

楊真真情不自禁在旁邊的石塊坐下。

張媛媛鋪了手絹過去。

楊真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看滿目似火的花,又看著體貼入微的張媛媛,那心慢慢的暖了起來。

可想著進宮前,母親對自己說的話,臉上的淚又悄悄的滴了下來。

她原本長得雅麗,那淚珠兒一滑,合了那句梨花帶雨。

後頭有人問了一句,“誰在哪裏哭?”

楊真真聽得心驚,張媛媛手快,把宮燈一吹,拉著她就跑。

她們二人迎著風踩著咯吱咯吱的落葉,翻飛著裙角,在月下愴惶而走。

身後還傳來那人的聲音。“海棠!”

那語氣頗帶了淒意。

“不要走!”

楊真真聽得心下淒然,方立一立腳,張媛媛立時在她耳邊說道。“娘娘聽奴婢的話,日後只有好,沒有壞的。”

又聽得來人的腳步到了近前。

“快轉頭!”

楊真真恍然轉臉,可恨那頭上的發絲頓時散落。

張媛媛在她一轉頭間,又拉著她急跑一處樹下。

“海棠?”

風吹著人的臉龐,像是歡喜的天。

可是比不上那人話裏的歡欣。“海棠真的是你嗎?”

再不知來人是誰?楊真真就枉了為人。

“不準過來!”

那語氣三分為自己,七分是這些天的委屈。

熙宗已經急急地道“為什麽?朕年年都來這裏,別人都說這裏不幹凈,可是朕從來不曾怕過,那麽晚了,連人都不帶,就怕他們身上陽氣重沖了你。”

任人再硬的心腸,聽了也化了起來,可是他這般的深情,並不是對楊真真。

他的聲音痛了起來。“你人也好,鬼也罷,哪怕只能看到你一個影子,不過一生一世,只求這一刻,你能讓朕看你一眼。”

說話間,腳步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動。

“不許上前,你一上前,海棠便是犯了大罪,日後也不得超生。” 張媛媛低低又接道。“陛下心裏放不下她,她哪能好,況且這人鬼有別。”

說罷一捏楊真真的腰,楊真真會意,哭得怨怨哀哀。“陛下可聽見了。不是奴婢不想見你。從此你保重罷了。”

那頭久久的不敢應聲。

怕是心裏頭煎熬的難舍難分。

因為聽他的腳步退後了一步。“朕不上前,如果瞧不見你的影子,和朕能說上一句話,朕心裏也是歡喜的。”話裏的淒楚,任是人聽了也想馬上應掉。

那頭楊真真更覺得心腸都快要碎了,剛要開口,張媛媛已經捂住她的嘴。“看緣份吧!”

然後趁著熙宗分神的時候,踩著一路的落葉歸返宮殿處。

到了正門楊真真剛想敲門的時候,張媛媛眼疾手快地拉她,在一處狗洞鉆過。

待兩人直起身子來的時候,發現對方都糊了一臉泥,不由悄悄地笑了起來。

張媛媛伸手把楊真真被風吹落的一絲頭發往鬢邊一攏。“主子,機會來了。”

楊真真轉身面對張媛媛道:“我楊真真今夜發誓,日後定不必虧待你。如果有違誓言,我必不得好死。”

張媛媛聽完後,喉嚨裏有了哽咽,恭身行禮道“奴婢前輩子不知修了多少福,才會遇上主子這麽好的人。誓言不必當真,哪怕以後有什麽變故,主子現在有這份心,奴婢就心領了。”

她的淚來的快,收的也快,下一刻,己然直起身子俯在她的耳邊低聲道。“主子,陛下自以為在哪個地方遇到了從前心愛的女人,自然會再去,如果主子再去的話,陛下定然以為是上天的垂憐,彼時主子該給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夥狠狠地扇上一耳光。”

楊真真唔了一聲,又悄悄地道。“還不知道這事被陛下發現了,會不會治一個欺君之罪。”

“真見了,陛下還舍得治主子的罪嗎?怕了一年要升三級了罷,”張媛媛說罷,滿面笑容地行禮道。“奴婢給楊妃娘娘請安!”

被她的話喜了一跳楊真真拿手輕輕地刮了一下她的臉。“不許胡說。”

兩人悄悄笑了一番後,輕手輕腳的回殿,張媛媛服伺著楊真真睡下後,自己才移燈退了出去。

次日,楊真真醒來,鼻間聞到一陣花香。

小鄧子伺候她起來。

楊真真坐在鏡前梳發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是菊花開了嗎?”

小鄧子知她心思,卻不肯順著她的心意道:“這裏和外頭隔了簾又隔了門,哪怕有花香也傳不進來,小主多疑了。”

侍立在帷外低首的宮女內監捂嘴偷笑了一下。

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夥,楊真真心裏罵道,臉上卻是依舊平靜。

但是她看著鏡中人無波的面孔,想道,如果母親知道自己平時一貫嬌寵的女兒剎時變得老成,心裏也不知道如何難過。

☆、花深

楊真真心中的悲涼湧來,但是轉瞬一想,母親想必知道宮裏頭的女人也是從這般天真無邪的臉孔迅速過渡到這般的模樣,所以才會在她進宮前的那一刻,哭得淚流滿面。

她想到這裏,淚珠兒差點要滴出來,但是自鏡中看到小鄧子似笑非笑的臉,心神卻一下子定了下來。

一定要出人頭地,如果被母親知道自己在宮裏被人恥笑,不知要哭成什麽樣兒。想及此,心臟有塊地方,又是痛又冷。

如果自己沒有進宮的話,此間念頭方起,眼前又一次閃過陛下的言語。

那樣的高高在上,可是心底處卻柔軟和面團似的溫和。

所以楊真真深呼了一口氣,讓自己慢慢地平靜下來。

只是衣角的那塊綢料,在她的手放開後,悄然地變了形。

小鄧子看著她瞬間轉變的臉色,微微有些吃驚。也顧不得什麽,小心地把自己的心思藏起來,有些恭敬地請她出去用早膳。

在替楊真真置菜的時候,小鄧子像有了新發現似的回稟。“主子,菊花真的開了。”

楊真真低頭喝著粥,慢慢地說:“開花是遲早的事。”

“瞧著還有露珠在上頭,正好配主子今天的妝容呢。”

楊真真但笑不語,蘭花指翹得高高,心中卻悄悄地憶起昨晚陛下的聲音,嘖嘖,真是情深,可惜,秋海棠的福氣,少不得要落到自己的身上了。

剛收了早膳,見一身光鮮的張媛媛拿了新衣進來。隨口問道。“是中秋宴上穿。”

張媛媛把新衣展開,上頭的連枝花繡得正好,蔓蔓延延的花瓣吐蕊,迎面差點令人有了噴香的感覺。“不用等到中秋宴上穿,主子今天就穿上吧!今日的陽光正好,聽說西角上開了一片的海棠,主子正好去散蕩散蕩。”

楊真真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她的說法。

只她們這番動作,小鄧子看的雲裏,聽的霧裏。也不敢問什麽原因,立刻服伺楊真真換了新衣裳。

不久,楊真真坐在昨晚的石塊上,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陛下今天會不會過來?

過了許久,出去探風的張媛媛終於回來了,稟告說前朝有事,陛下應該不會來了。

這話猶如一盆冷水向她當頭澆下,怔怔的呆了起來。

張媛媛安慰了自己幾句,說五天後才來。

楊真真心想,不過五天而己,心裏還是欣喜。

可是她五天來再去,熙宗依舊不見蹤影。

她不死心,隔天再去,也還是一片海棠自顧自的默默無語。

但是棠池宮卻發生了變化。

雖說到了中秋,但是楊真真卻發現自己殿內的擺設是越來越少。

剛開始問時,小鄧子總以失手打破了的理由作答。

縱使楊真真涵養再好,也不免開始積火。

回到寢室方發現,秋風已經一陣緊似一陣,而自己的被褥卻不曾換過來,仿佛還是夏日那一套。

她喚了小鄧子過來,小鄧子雖應了,但背轉身,嘴裏嘟囔著“誰說忘記,別人就是推三阻四的不給,有什麽法子。當初真瞎了眼,來了這地方。光不曾沾,可是臉卻已經丟了無數回了。”

楊真真沒有作聲,屋子裏一片靜默,只聽見窗外的秋風陣陣肅殺落葉。

她打開窗,臉上已然不見了初進宮的驕傲,眼光只看著外面看似綿延無盡的殿宇和宮道。

楊真真靜靜站在窗前,想笑,又想哭。

外面的菊花依舊嬌妍,可是人面卻已經開始蒼老。

正在她悲風傷月中,門“呀”的一聲開了,張媛媛匆匆地走了進來。好像有什麽事情著了惱似的生氣。

楊真真聽得有異,忙轉頭過去。

張媛媛也顧不得歇口氣,立時說道。“原來陛下晚上才去,偏偏不知哪些人知道了,回回都在哪裏裝神弄鬼,差點把陛下騙了過去,所以回神過來,狠狠地發落了些人,又恐她們的陽氣沖撞了陰人,說是歇些時候再去。”

楊真真捏帕子的手指關節都白了,她還以為陛下不顧舊情了,原來是被宮內那起子小人給誤了。

想到這裏,她轉身握緊了張媛媛的手。“幸好有你不分日夜替我打聽。”

張媛媛眼圈兒一紅“只要主子好,奴婢才能有了出頭天不是嗎?”

聽得楊真真點點頭,淚珠子都滴了下來。

張媛媛拿了絹子替她拭淚,拿出鏡子替她打扮起來。冷落的胭脂沾了唇,漾紅了楊真真的臉頰,她自銅鏡中看到張媛媛在首飾盒子裏頭揀了靶鏡給她看後面的裝扮,那雙與她神似的眼睛猶豫了幾分才道。“先頭的海棠姑娘喜歡楊妃色。”

聽到這話,楊真真微點了點下巴。張媛媛歡天喜地拿了一對粉色的蝶形玉環替她戴上。

縱然如此,張媛媛面上還是有了憂色,手指絞著手中的絹花道。“也不知道陛下真正來的日子。”

楊真真站起身來,伸手拿走她手中的絹花,道:“既然下了決心,我也不怕人笑話。”

張媛媛會意:“主子,我們還是天天去,不過時辰由白日改為夜晚。”

楊真真嫣然一笑,嬌若春花。“當然如此。”

張媛媛展眉笑道。“主子的誠心一定能打動上天,給主子一個圓滿的安排。”她雙手合十,面上誠心無比,“只要主子能心想事成,奴婢情願折壽十年,所以請保佑主子一定要心想事成。”

楊真真聽了,不覺的眼圈兒又紅了。拉著她的手到鏡前。“瞧見了沒有,我們長得像,從今往後,你也不是什麽奴婢,而是我親親的妹妹。”

張媛媛紅著臉謙道:“哪裏當得起。”

楊真真卻是不依,從此心裏真心把她當成妹妹。

兩人說笑了一陣,張媛媛催著楊真真先歇息。待到三更漏響時,悄悄地把她喚起。

午夜卻是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如牛毛一般,沾在臉龐上,像是花朵中的夜露,散發著清冽的冷香。

海棠花在雨下已然睡去,四周並無一人,張媛媛扶她在石塊上坐下,見她身子半濕,低語道。“奴婢取把傘過來,省得沒見著龍顏,倒是壞了身子,那就是奴婢的過錯了。”

楊真真瞅她一眼,說:“快去快回。”

雖然她待張媛媛不同,可是兩人的面目都有些像秋海棠,最怕到時陛下該看上的沒有看上,不該看上的卻是看上了。

張媛媛渾然不覺她裏頭的小心思,只千叮萬囑她要小心,便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模糊身影,楊真真自己想想也是好笑,為了一個男人,她夜夜守候一個未知的結果,卻不知結局是如何?胡思亂想了一陣,飄飛的細雨打濕了她的繡鞋和裙角。

她抱著膝只是默然,她知道,她只能守,只有等,她不想一輩子就在宮中如此幽居無寵到老。

無論是為了自己那一點子的念想還是為了母親。

既然下定了心意,莫說是小雨,哪怕是覆盆的柱雨,她都要等。

聽著更敲聲越來越響,夜色越來越濃,楊真真的心下微微一涼。

黯然一點一點占據了胸膛。

她站了起來,打量著面前成片成片不知世情的海棠,也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容顏,再想到那名叫秋海棠的女子,如果她存活至今,會如何叫喚陛下的名字。

“軒兒!不,陛下!”

“當年在宮中相遇,奴婢端著茶杯,陛下就站在前方。還記得那時的雪紛紛而落!”

楊真真像著了魔的念,耳垂直下粉色的玉環淡淡的珠光隱隱流轉。

忽聽得身後有女子在笑,嚇得她轉身厲喝道。“誰?”

卻見秋海仙打著傘盈盈站在月下,又掩口笑道:“海棠妹妹真的是你嗎?”

楊真真淡淡的笑道:“秋姐姐好!”

“好!”秋海仙的眼角兒一飛,“在這般的情景下遇見秋海棠妹妹真的很好!”

此時取了傘回來的張媛媛見此情形,臉色剎白。

秋海仙看見她,含笑道:“你也是海棠嗎?看來宮中想做海棠的人真不少。”

張媛媛屈膝彎腰行禮,低著頭道:“給秋貴人請安!奴婢的主子一時睡不著,這才起來散心。”

楊真真聽完這話,厲聲道:“不必和她多說話。”

張媛媛急忙扯了下她的袖子道:“主子..........”

卻不曾想秋海仙甩了一下耳光在她的臉上。“我們主子說話,何時輪到你一個奴婢在裏頭插嘴。”

楊真真拉過張媛媛冷笑道。“她是我的人,什麽時候也輪到你對她指手劃腳。”

“喲!不裝海棠的樣了!”秋海仙輕蔑的道:“再怎麽裝也不像。”

不遠處一個的聲音冷冷道:“誰說不像了。”

☆、夜

“陛下,”撲通跪下的秋海仙低語,見皇帝沒有停步,不由得暗自哀號。

楊真真也慌忙跪下,只是聽見他的腳步聲,心內頓時紛亂疊雜,說不清是激動還是失望。原來滿宮的花顏都比不上一個去了的女子。

“陛下。”陪著宋榮軒出來的子房微地欠身。“貴人再怎麽像也不是海棠。她去了好多年了。”

宋榮軒的目光在楊真真的面上略略掃過,聲音略啞:“可是朕還記得那年,朕與海棠是在雪下相遇。”

秋海仙和子房的神情陡變。

“那年的雪下的很大。”楊真真恍然的回答。

“很大!”宋榮軒停頓半晌,才又道:“為什麽那麽久才回來。”在六年的歲月中蛻變出的容顏已沈澱下成熟。

楊真真不自覺怔怔看著他。“那是因為海棠花從來沒有開過。”

青年皇帝的眸子是澄澈的倒映了月光,映在他的眼睛裏粼粼的,倒映出她嬌怯的影。

那瞳仁中的流光,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仿佛近了,卻又在他憂傷的眸中訥訥了言語。

“擡起頭來吧!”語畢,他眼中的那層黯然通散,朝她微微一笑。

楊真真楞楞的看著他不說話。

他頂上的發絲是極黑的,大抵也是柔軟的。

襯著他的臉龐在月下溫斂的像是一杯水,暖暖的,似然己然拂過她的指尖。

她慢慢的擡起頭,看著他的嘴角慢慢揚一個弧,讓月光在他的一顰一笑而明明滅滅,柔軟了她的眉目。

遇上這種男人,只能認了。

哪怕是頂著一個死人的名頭。

可是看見她的臉,他垂下唇,噙了一角憂傷。卻讓人難以挪開目光。

張媛媛見楊真真出了神似的一動不動,情急之下,撲通一聲也在楊真真的身後跪下。“請陛下恕罪!”

楊真真才醒過神來,迷迷茫茫的朝他道。“現在海棠花不是開了嗎?”

越說越不像話了。

張媛媛急忙跪下磕了頭下去。

可是年輕的帝王沒有理她,倒是一把扶起楊真真,和顏悅色道:“前幾日的人也是你吧!”

不可抑止的,張媛媛的嘴唇不停的顫抖。

楊真真紅了臉道:“臣妾天天在等陛下呢。不知道陛下說的是哪一天。”

張媛媛急道:“陛下,楊貴人不是有意。”一邊使眼色瞟著楊真真,暗示她出了破綻。

皇帝道:“真的是你。”收斂了笑意,看著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的張媛媛,緩緩道:“裝神弄鬼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張媛媛額上的汗早已滲出。

楊真真瞥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張媛媛,以袍袖輕輕拉住他的手腕。“陛下,那麽多年了。怎麽認不出我來了。”

皇帝轉頭,輕輕摸上她的頰面,那裏微微地冷、他的指尖移向她的唇,“真的是你嗎?”他沙啞問。

張媛媛一聽,大慌,卻不敢出聲。

“是的。不過.......臣妾要走了。”

“為什麽?”他目光片刻不離眼前的人兒。過了一會兒,他輕聲問:“什麽時候?”

“天快要亮的時候。”

他聞言,深深看向面前這個女子。良久,他才啞聲道:

“你棲身的地方在哪裏?”

“問她吧。”楊真真指向角落裏始終跪著的秋海仙。

皇帝順著看去,他眼色遽冷,道:“她?”目光落回秋海仙面上,咬牙道:“你做了什麽?”

他得不到回答,因為該回答他的人臉色變得煞白,但也是轉瞬而過,只應了一聲“鬼啊”便昏了。

“陛下,時辰到了。”

“不要走!”他動也不動,指腹來回撫著楊真真的臉。

“陛下,保重!”

楊真真慢慢擡起頭,吻上他略顯涼硬的唇瓣。

“海棠!?”皇帝正欲開口,忽地楊真真向後倒下,那後腦勺碰了石頭,腥紅滿地,連海棠花上都被濺上血珠。

“海棠!”原本安靜的地方剎那被驚醒,面露驚恐的子房倒是想起叫太醫。

宋榮軒什麽東西都沒有看,也看不到任何人,就這麽直勾勾地望著倒在地上的楊真真,厲聲喝道: “楊真真,你不準回來,再讓海棠在你身上多留一會。 ”

眾人皆傻眼。

半晌俱靜。

子房變了神色,言語間便有了應對:“天亮了,海棠終歸要走。”

宋榮軒看也不看他,只對著在地上嚇得面無人色的張媛媛,口氣淡涼:“朕會吩咐太醫給她最好的藥,不過日後白天讓她睡覺,夜晚才許走動。”張媛媛趕緊謝了恩扶著楊真真跌跌撞撞的走了。

秋風正甚,吹起淺落在地上的花葉。

頭上有簌簌飛過的夜鳥。

抓著楊真真的手,張媛媛感覺到她掌心上一層開始泛出膩膩的潮。

作繭自縛。

成也海棠,敗也海棠。

只是可憐她從此見不得日光,日日只能與夜色為伴。

或許也知道自己最後的歸宿,被拖著走的楊真真,衣角被秋風吹的發出嗦嗦聲音。

“慢著!”

宋榮軒走了上去。

忽地一把將張媛媛懷中的楊真真打橫抱起,惹得張媛媛輕輕地驚呼了一聲。

楊真真長長的裙裾在半空中似真半假蝶翅,撲滿了風,扇得人心撲棱棱地跳。

宋榮軒替她放妥被風吹起的長發。

指上的紋路清晰的印在她的臉上。

“海棠!朕替你好好的養著身子。”

真相傷人!

周遭已無聲。

只是另一邊被人扶著走的秋海仙臉上似在隱忍笑意。

宋榮軒只顧抱著楊真真向前走,一路上值夜的宮人內監跪了一地。

他們雖低著頭不敢擡,卻在宋榮軒走後,悄悄的偷眼看去。

未幾,天未亮時,楊貴人受寵的消息己然傳遍六宮。

白日裏,昏睡了半日的楊真真坐了起來。

立刻有宮人無聲無息上前扶她起來。

楊真真揮手讓她們全部退了下去。

拿著藥碗的張媛媛進來後看見她醒了,臉上不知是笑還是哭。

楊真真摸了摸自己撞傷的後腦,,卻是若有所思的神態,不由輕聲道:“妹妹可是在笑姐姐傻?”

因閑雜人等的通出,殿內靜謐一片,後腦的痛楚還未褪盡。楊真真己然掙紮著起身,半幅錦被倏忽隨著她的身子滑了下去,被她順勢踩著下了地。

張媛媛忙把藥碗放一邊,扶她重新坐好。“主子,勿動!小心身子。”她的聲音並不大,卻有真心的著急。“別的事先別提,且把身子養好才是正經。”

楊真真由她重新扶在床上,擡起頭笑盈盈,喜孜孜道:“是陛下把我抱回來的。”

“是!”張媛媛低低地應了一聲。“還請了最好的太醫,用最好的藥!”

楊真真微感羞澀,“他對我真好!”

餵她藥的張媛媛欲言又止,最終低了頭不說話。

明眼人都知道,這世上並無鬼神,個個都清楚,楊真真只是在裝神弄鬼。

只有陛下一廂情願,也只有楊真真也在一廂情願。

這會子,楊真真更是成了六宮的笑柄。

“別管別人說什麽風涼話。”楊真真合著目,長長睫毛輕顫著,“我現在很好。”

如果自己一直幽居,哪怕是白天能四處走動,也只是在熬心而己。

但是她捂住自己心臟的位置,那裏似乎在隱約的痛,她深吸一口氣,把這種感覺壓下。

“..........好。”張媛媛又輕輕答一次:“只要主子覺得好,便好。”仿佛她的心頭有種說不出的傷感,可又不好說出口,只能拿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許皇後素來不喜花花草草,可是後宮之主的地方白白素素的也不成樣子,有手巧的宮女做了絹花沾在盆景上,外頭可能百花殺,倒是許皇後宮裏永遠保持著春意盎然的景像。

有宮女奉了茶盞上來,許皇後接了飲著,她身側一個宮女含笑道:“娘娘可聽說昨夜的新文沒有?”

許皇後轉臉對剛才說話的宮女道:“什麽事也值得你一提。”

那位宮女抿嘴一笑,“有人攀枝兒心切,情願冒充不是人的人。”眉目間微露不屑。“秋貴人好心去阻攔,卻被她反咬了一口。”

許皇後心裏微微一動,道:“說起來秋貴人怎麽還沒來呢?”

☆、艷

皇後要見人,那比吃飯還容易。

不多時,大妝的秋海仙過來了皇後宮,雖是臉上上了脂粉,可是精神瞧起來還是懨耷耷。

許皇後忙道“自你被陛下冊封後我也沒有好好跟你說過話,可是心裏也知道你在宮裏也算是好的。”說著,命人取了新打的首飾要賞給她。

秋海仙跪下道:“臣妾不敢當。”

皇後含笑命人執了她手起來,和顏悅色“此刻我與你不論身份,只論昔日的情分。那時我倆一塊在東宮服伺陛下,想起來倒像是昨日的事情似的,只是秋貴人怎麽像是和我生份起來了。”

秋海仙見她這樣說,只得動手挑了一支紅寶石嵌成的杏花簪。

杏花簪金光燦燦質地,大朵大朵簇擁堆積的雕刻,漫出了一圈紅色的暈,在殿中的金玉珠寶中尤顯出眾。

饒看慣珍寶的眾人都難得驚艷了一回。

許皇後心裏暗笑,如果不是秋海仙心裏還是存著爭一爭的境況,哪會挑如此出眾的物兒。

有靈俐的宮人上前替她簪上,秋海仙插戴好後,才斜斜地在椅子上坐下。

有宮女奉了茶盞上來,秋海仙接過,淺淺的喝了一口後就放下。

她身側一個小宮女含笑道:“娘娘心裏可是時常記掛著貴人的。像昨晚的事,一知道了,就馬上召您過來安撫。”

秋海仙忙起身道:“勞娘娘記掛,實在是慚愧難當。”

許皇後笑著點了點頭,“宮中像你那樣的女子很少了,從來都想著自己爭寵或看人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